6/8,一大早5:20am,闹钟响起。
我的闹钟是两个手机,一个是Smartphone,上海的号;一个是Nokia的,北京的号。自从来了北京,我就一直是双枪。加上我还有一个iPAQ 1940,在单位的时候在桌子上一顺溜排开,谁走过都得admire我一下。我也籍此自嘲:这就是Information Worker。
6/8,5:30am,闹钟又响,起床。
Nokia把我救了,它有一个自动再响的功能。这次不得不起床了,因为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日落前就到不了五台山了。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还是很有原则性的。
6/8,5:40am,出门。
我是动作很快的。当年大二夏天在宜兴以及闵行军训,养成的习惯,因为被要求在集合号吹响的5分钟内出现在楼下列队。后来这个好习惯保持了下来,以前住在斜土路的时候,我可以8:45在家里床上睁开眼睛,9:00就坐在单位的计算机前了,而且还不误了洗漱和整理着装。我觉得这是我和很多女人的严重区别:很多女人早上需要半个小时或更多的时间才能出门,我一直很鄙视她们(不包括Minji,虽然她的动作也不快)。
6/8,6:05am,到北京南站。
北京南站绝对值的我那么早起床出门。北京南站有一种小镇车站的感觉,虽然站外挺乱的,有店铺和小贩,还有各种大车小车在揽活,但是站内很幽静。墙上挂着从南站发的所有火车班次,也就两列,每列十几趟,用的字体都是那种70年代味道的老的宋体。站里是一个大院子,周围是矮房,青瓦红砖的,很茂盛的大树立在矮房之间,大大的树冠密密的叶子。穿过矮房子就是站台,站台也都被大树遮蔽住,下面两三条铁轨,停着那种绿色的慢车,栈桥也是铁架子搭的,很简陋的顶棚。南站让我想起赤名莉香最后等永尾完治的那个车站,也很像以前有一个三得利广告里面的乡间小站。
6/8,6:37am,准时开车。
很久没坐这种慢车了:车厢里有很subtle的混合气味,夹杂着汗味、方便面味、各种品牌和手卷的烟味,运气不好的时候还有呕吐出来的污秽气味。周围坐的人都是皮肤黑黑的,或者就是指甲里面藏着黑黑的东西,或者就是脸蛋是红扑扑的姑娘——这种红不是小孩儿那种红,而是因为太阳晒多了的那种红。我很失望的没有在周围看到任何符合我的审美眼光的美女,否则这一趟十来个钟头也可以通过丫丫稍微有一些精神上的愉悦。
6/8,6:49am,车停丰台。
这就是慢车,每隔十几分钟就会停站。比如,6:37刚刚从南站出来,广播里就说,乘客们,列车下站停靠丰台,到站时间6:49。这真让人心焦啊,北京到五台山也就三百多公里,也就和上海到无锡差不多。可这趟车从北京到五台山中间要停三十多个站,足足走九个多钟头,而从上海到无锡一个多钟头就到了。慢的让你没脾气。
车上坐我对面的两个人在聊天。那个小伙子自己介绍说是住在通州的,头一天晚上就到北京市区里面住着了,否则一早出来肯定赶不上火车。后来在五台山遇到那个GE的销售也住在通州,我公司一个同事也住在通州。通州大概相当于上海的松江的概念了吧?都是给房价闹的。我说什么也不住那么偏远的地方,就算那里已经城镇化了。
6/8,8:00am,困了。
感觉好像火车已经开了很久了。坐在那种硬板座上真不舒服。想不通为什么那时候火车的座位是这样设计的。为什么不设计成飞机上那样,大家都面向同一个方向应该会更省空间,而且椅子背的角度还可以稍微向后倾一点。椅背直着根本没法睡。边上那人睡着了就往我身上靠。并不是我势利,但是如果是一个美女靠着,如果还能散发出阵阵香气,我会好受很多。
车子已经出了北京了,应该已经在山西东北部的山区里面了,也就是俗称的“晋察冀”地区。都是山,隧道连着隧道,手机不一会儿就去掉了一格电——因为老是没信号,它就用最大功率使劲搜索,特费电。车子过隧道的时候,边上的一个妇女说要把车窗关上。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遇到GE的老王,老王告诉我可能是以前留下的习惯,因为以前的火车都是蒸汽车头,如果过隧道不关窗,“呼”的就扑一脸煤灰。
6/8,10:30am,吃午饭。
我的午饭是三个火烧(就是芝麻烧饼),在南站外面吃早饭的时候顺便买的。真的,我吃第一个的时候感觉很香、很好吃。所以我想在旧社会或者古代,对于那些吃不到鸡鸭鱼肉的老百姓来说,火烧的确有资格成为美食。印象中,火车上吃过的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次我们一家去西安的路上吃的。那次火车路过南京,我在南京的阿姨特地买了两饭盒现切的盐水鹅送到站台上来,从车窗递进来。那一片片切得很薄的鹅肉的味道至今还时不时地当我饿的时候从脑袋里跑到舌头上去。
虽然没有水,我也把三个火烧给吃了。我这人就这点好,喜欢看美女、和美女一起学习工作,但是不会对美女有非份之想;喜欢吃美食,但是如果没有美食,也能照吃不误。我觉得这和我文化层次比较高有关,文化层次高了,对于物质的欲望和生理的欲望就比较能克制。不过这有一个例外:神仙也架不住三泡稀。
6/8,中午12:45pm,拿出电脑准备下午要用的Demo。
习惯了,这大概就是商务人士了。四五月的时候常去天津,因为有一个Partner在天津。北京到天津差不多是两个小时的火车,而且是那种很好、很宽敞、很干净、很稳、座位很舒服、乘客很不多的空调车。我通常会在去天津的火车上把当天要讲的Slides再过一遍,把要用的Demo再跑一遍。那趟车上真的还有不少“商务人士”。我还见过几个人在车上干活,有些是用电脑的,有些是一个文件袋,也有人打很多电话联系事情。从天津回北京的车上我会把当天收集到的Feedback整理一下写下来,然后和张甦议一议后两天的事情。
这时候我明白为什么笔记本电脑要叫做Laptop了,的确是放在膝盖上的。周围有很多人有些异样的眼光给我。毕竟在这车厢里面,我是异类。
6/8,14:30pm,车到平型关。
我还记得,抗日战争的时候,第一场胜仗是平型关大捷,歼灭日军多少多少人。我的历史一向很好,初中的历史老师刘大松(我们都叫他“刘大葱”)就说要保送我去念复旦大学历史系。大学里面我花了一个学期看完了丘吉尔的整整24卷《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排在图书馆的架子上有满满一排。喜欢二战的男生肯定不少,但是愿意踏踏实实的看完这么大部头的肯定很少。
6/8,15:45pm,终于到了五台山站。
火车站其实是在沙河镇,而通常说的五台山是在台怀镇,相距大约一个小时多的车程。台怀镇在群山环抱中,周围就是五个山头:东台、西台、南台、北台、中台,这就是“五台”。所以说,从火车站到五台山,要翻山。说实话,这段山路相当相当的缓,山谷一点都不深,但和我搭一辆小车的两个中年妇女还是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手紧紧抓着前面的椅背。像她们这样子,是去不了喀纳斯或者黄山的,那里的上山路陡多了,两边山谷深多了。在这点,我还是很佩服Minji的:她在云南时候小车翻下山路,卡着,眼看着就要翻下山谷了,她还能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的爬出来。
6/8,17:05pm,到了台怀镇
到了就讲课,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原先安排的是两个小时,但临时被压缩成一个小时;下面听的人一脸疲态——他们从上午八点半就开始听课了,中午只休息了一个小时,没人能不累。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事情,做了一年多专业的培训师,各种场面都见过了,各种意外都遇到过了,心里都有数,难不倒。我很自豪我是做过专业讲师。我对Minji说“我是一个讲师”的时候的感觉,就像周星驰在《喜剧之王》里面对张柏芝说“我是一个演员”。
6/8,19:00pm,晚饭
出来了,和客户、生意伙伴、领导、求着你的人吃饭是必需的。吃饭是一种社交,是一种工作的延伸,在中国很正常——其实就像美国人趁着打高尔夫这个那个的。吃饭时候有些是必需的礼仪,这种礼仪太多,无法总结,是需要用一两年时间来学习的。比如,跟着黄晓凌我学会了把酒杯的杯沿放得比对方低。吃饭时候还需要会说话,让整个桌子不要冷清下来。有些人一发现没人说了就会通过敬酒来缓解一下。有些人还会继续谈工作。有些人会谈社交话题,例如天气、车子、房价。水平最高的是东拉西扯,席间大家笑声不断,但饭后谁也不记得聊过点什么东西——东晋时的清谈风气,也不过如此吧。
桌上喝了点酒,杏花村牌的白酒。百般推辞不掉,只能倒了一点点,刚刚把杯低盖满。不过我发现白酒有白酒的好处:不用干杯。如果是葡萄酒或者啤酒,干杯是常见的,就容易喝多。白酒如果不需要干杯,那喝多喝少就是自己的事情了——哪怕只是润润嘴唇也算。
女孩子喝酒,有三个人让我印象很深。一个是Helen,一个是Julia,一个是Minji。Helen也姓许,是我们那里的一个做AA的女孩子,虽然还是一个复旦大学的实习生,但聪明的程度、看透人心的能力、社交的能力、对做事的Passion、对事业的Ambition、说话分寸的把握等,都非常接近Minji。那时候出去做培训,晚上和当地的领导吃饭,桌上都敬她酒,她也就基本上都喝了。后来吃完出来我问她有没有担心过喝酒伤身,她说“知道,但多少还是要喝一点的”。Julia姓朱,在U Chicago念计算机硕士,那年夏天来我们那里实习。她跟我说,在美国,晚上的社交就是去酒吧喝酒,没有什么茶坊什么卡拉OK。至于Minji,她会很直接跟我说“今天晚上我去和朋友喝酒”,她甚至于还在酒吧做过女招待,有卖酒的quota的。这样的女孩很罕见的,我当然是要据为己有的。
6/8,夜里22:00pm,从台怀镇去火车站
没办法,没时间去上香了。原先听说五台山的香很灵的,所以原来打算上柱香,保佑能早日和Minji团聚。但这就是工作:6/9下午还有一个Conference Call,必须要赶回去。前两个礼拜也是,去了一次峨眉山参加一个投标会,在山脚下呆了两个晚上,没上山。
出五台山的山路上堵车,进山方向的。绵延在山路上的都是加挂着一个挂斗的运煤卡车,借道五台山,每车的货都至少有二三十吨。因为挂太多拉不动,就有车趴在了坡陡的路弯上。而且,山路只有上下各一条车道,运煤的大车一趴下,车头稍一偏就会占住另一个方向的车道,于是另一个方向也开始堵车。同车回的人跟我说,他们是自己包面包车从北京来的,来的那天晚上被堵在山上整整一夜,当晚山道上被堵住的车绵延十几公里。我们戏称,和五台山这里的堵车相比,三环上那车况,该算是相当畅通的。
车被堵住的时候就下车来看星星。山上的夜空清澈见底,星空布满星星——是洒满的感觉,而不仅仅是有星星嵌在天空里的感觉。这样的夜空我只在喀纳斯见过。在Kanas有一天晚上在接近黑湖的一片河边雪地里宿营,那天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北斗,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搞不好也是最后一次)睡在过膝深的雪地里。
车再上路的时候我就仰在后排睡着了,睡得像猪一样。一觉醒来就已经是火车站了。同车的人感叹我哪里都能睡,都能睡着,厉害。其实这点上我比起华宏伟还有一段差距。那次从徐家汇的公司去虹桥看场地,出租上华宏伟就睡着了。哪里都能睡,是善于休息的表现。我也是善于休息的。坐飞机的时候我能睡,坐火车的时候我也能睡——很多人说就算是卧铺车也没法睡,要么说太吵,要么说太晃,要么说有光就睡不着,要么说换了新环境就睡不着。我没这么多臭毛病。
其实这也是和我工作太累有关的——平时工作节奏就极快(在外企里面也算是快的吧),晚上还经常加班到12点。失眠是rich man的专利,这是朱晓东的名句,我同意。
6/9,半夜01:21am,上车
好惨,补不到卧铺了。我们是只买了站票上车的。趁乱溜到卧铺车厢看了一眼,倒的确貌似都满了。没办法,我们几个人只能直接坐在硬座车厢的地上。这时候是顾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人舒服要紧。人到了一定的环境下,就不在于脏不脏了。那时候在新疆,到了野外,也就没人在乎什么脏不脏了,即便坐的地方下面正好有一泡干了的牛粪,也就一笑,站起来拍拍屁股了事。
当时真的有点沮丧:认了,就这么熬一晚吧,别指望卧铺了。以后要吸取教训:手里一定要握着有座或者卧铺的票再上车,否则,多半是补不到票的。
6/9,03:30am,车到灵丘
突然,列车员走到门口喊:“谁要补卧铺票”。正巧,我们三个正好就在她脚边地上坐着呢。我们“蹭”的就站起来,瞬间就把票给补了。到了空铺发现铺上的被子叠得非常整齐,完全满足军训时候的叠被子要求。窃以为,这三个空铺是留给灵丘车站里的人的,只是可能他们点儿背,没卖出去,就便宜了我们了。太困了,即便是六点多脑袋顶上就响起了广播,也照睡不误。
6/9,07:30am,回到北京站
总算回到北京了。这真是五台山一日游:头天大清早走,第二天大清早回来。火车,搭车,讲课,再搭车,再火车,马不停蹄一刻不歇,充分发扬了我军特别能够连续作战的传统。就两个字:生猛~!比一天之内坐飞机在北京上海之间打个来回还要生猛。
出了站,阳光明媚。长安街上已经挂起横幅了,原来今天是奥运火炬接力。Minji前两天跟我说她有个妹妹也去接力了,我有点糊涂,如果是火炬手,那可不错,能亲手掂掂那火炬沉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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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次是我被请去为在一个会议上讲解商业智能(BI, Business Intelligence)。但组织会议的人完全不负责交通,只告诉几点几点在五台山的某某宾馆,而余下的事情都一脚踢给我自己去安排,甚至都不告诉该做什么火车、火车到了以后怎么去五台山,我两眼一抹黑。后来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发扬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只当是一次自助游,自己在Ctrip上查游记,自己去买火车票、搭便车。也亏的是我,这点事情比起当年去喀纳斯的自助难度低多了。
Btw,我的脑子太快了。虽然我的打字速度已经绝对是我家周围方圆三百米内排名前三,但是仍然跟不上我的脑子的速度。以前给Minji写信的时候用信纸和钢笔,达到过的纪录是一封信15张信纸一气呵成,那时候也有手跟不上脑子的感觉。文思泉涌的时候来不及写是很痛苦的。所以,我想过要去搞一个录音笔,每天带在身边,随时随地把感想录下来。